第玖四章 热河的复杂情势(1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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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泡汤行动一结束,王绍屏先是送走了已经谈好合作细节的梁化之、白崇禧等人,接着又送华侨慰劳团上巴士,约定好二月十四日在上海接舰仪式上见。
  然后才和满庄战情室的所有人立刻兴致勃勃的登上飞艇前往承德,除了只在北平暂留一下,让少帅和他的幕僚搭便车之外,直航承德的时间不过两小时不到。
  张学良登上飞艇立刻找王绍屏讨论后续备战的准备。王绍屏先是问热河战役的作战目标。
  「台生,我知道你很喜欢开玩笑。但保卫热河这么显而易见的事,我不知道还能有什么其他想法?」张学良两手一摊,苦笑的说。
  对于张学良的回答,王绍屏感到欣慰又有点失望。欣慰的是张学良没有冲昏头,要求一路打回东北去。全面日本开战,他还没准备好,东北军更是如此。
  失望的是堂堂张少帅竟然一点企图心都没有,连收復失土的话都不敢提。
  王绍屏其实是误会张学良了,他不是没有企图心,而是在王绍屏面前理智过头了。
  很多人都在骂张学良,放着全中国装备最精良的精锐部队不用,拱手把自己老家都卖了。连日本也非常讶异,他们完全不敢相信,918战前评估将会遇到的一番苦战,竟然变成轻松地游行式大接收。
  但部队的精锐不是在于装备,更在于制度和训练。看起来东北军装备训练精良,但那是和国内军阀相较之下的相对说法。比起日本民族国家现代化建设出来的军队,东北军依然是军阀,是透过裙带关係维持的一种封建式领导,每支部队优先考虑的是保持实力,而非统一在单一的参谋体系下发挥统合战力。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,在这种体制下发挥得淋漓尽致。你永远不知道前一秒和你并肩作战的友军,在下一秒是逃跑了?还是倒戈了?所以即使张学良下令抵抗能有多大效果,现在事后诸葛真的说不准。
  东北军入关之后,这种佔地为王的军阀态势日趋明显,张学良对自己的下属都需要百般笼络,当然就不敢期望他们会在自己一声令下,和日军拼得你死我活,打回东北。
  其次,现在他能掌握的心腹东北军是吃王绍屏的喝王绍屏的,整个后勤补给都仰赖王绍屏;甚至连薪餉都是向王绍屏贷款,他又怎么好意思再开口,要王绍屏再提供打回东北老家的供给呢?所以不是他没有企图心,而是在理智的思考下,他不好意思也不敢提。
  王绍屏面对张学良的回答,他先反问了一个问题:「张大哥,你觉得我们这次阻止了日本的进犯,他会乖乖放弃吗?」张学良摇了摇头,日本对华野心昭然若揭,除非把日本海军歼灭,甚至把战火打到日本本土,不然目前信心爆棚的日本人,即使一时受挫,也不改他们喜欢冒险豪赌的个性,必定会捲土重来。
  王绍屏走到艇仓边上的一幅华北地区的掛图,用手指着一个点往下拉,比划着说:「不打则已,要打就要打的惊人!虽然反攻东北,目前力有未逮。但日本人如果胆敢发动热河作战,我认为我们至少要打到这一线。」张学良讶异的叫出来:「关寧锦防线?」虽然寧远在1914年、民国三年改名为兴城,但是每个熟知明史的东北人都会熟知这个在葫芦岛旁边的城市,更知道明末知名的关寧锦防线。
  王绍屏点点头:「对!不守关寧锦,热河失去屏障,平津随时在威胁之中。」「那日本的舰队怎么办?」张学良担心一靠近渤海,东北陆空军就丧失优势。「不用担心,我有办法解决。」张学良还是有点担心的摇摇头:「我认为还是不妥,万一引发全面中日开战,我想委员长最后逼不得已还是会把我们拋出去当替罪羔羊。」张学良这是前怕狼后怕虎,瞻前顾后左右不定,完全丧失一拚的信心。
  这是和张学良合作以来,第一次双方意见有了分歧。王绍屏不想在大战前夕让张学良分心,于是说:「我会向委员长报告,尝试说服他,在不引起中日大战的情况下,下令让我们放手一搏。」张学良苦笑的说:「如果台生能做到这点,愚兄也没话说,一定全力配合。」虽然不大相信,张学良还是把场面话说的漂亮。但王绍屏没多久就发现,他和张学良的分歧不只这件事。
  结束这个话题后,两人各有自己的心思,让场面尷尬的沉默了好一会儿。王绍屏最不喜欢冷场,于是他又主动的问:「汤玉麟的第55军,大哥决定怎么处理呢?」张学良这次信心满满的说:「我在北平已经发电,让各旅旅长到承德开会,等一下在会议上,我就会宣布换防和整编的工作。」王绍屏点了点头,两人又陷入沉默,直到飞艇抵达承德。
  一到承德,大家赶到省公署会议室,现场只有第108旅旅长刘湘九和张学良的心腹107旅董福亭两个旅长,其他的人不是赶不到,而是全都找了藉口不来。
  汤玉麟留下来的军队共有六个旅、两个直属36团、两个直属警卫营、一个特务队。其中在承德的只有直属团、直属营和特务队,以及昨晚连夜赶来支援的刘湘九两个团。这也可能是刘湘九不得不来的缘故,因为他的主力三分之二几乎都在承德。
  另外那些藉口不来承德开会的,第106旅旅长张从云驻水源(近承德);有驻在朝阳的骑兵第7旅旅长刘玉才;驻开鲁的崔兴武骑兵第9旅;石香亭的骑兵第6旅在鲁北;赵国增骑兵第10旅驻凌源。
  王绍屏在来的路上查过歷史资料,崔兴武后来投降日本,在满洲国任职;石香亭后来被宋哲元的西北军的29军收编;刘玉才被孙殿英收编;赵国增则最后逃回关内,重回东北军张学良麾下;张从云则在战后接任汤玉麟的36师师长,但部队只剩下空架子,不久即引退下野。
  张学良的面色铁青,拂袖离开会议室,留下董福亭和刘湘九面面相覷。王绍屏忽然发觉即便是斩首行动很成功,汤玉麟所属部队好像还是无法掌控,之前想的似乎太简单了点。王绍屏带的一群老狐狸,更是觉得大事不妙,立刻和董、刘两人攀谈起来。不聊还好,聊了之后知道更多内幕,大家更是头痛。
  旅长敢抗命的原因很多,但是主要还是因为汤玉麟仍然用的是军阀那套,在管理自己的手下。像古代分封一样,画块地盘让他们收收税,当当山大王。自己则掌握着编制、升迁等军队、军人的生杀大权。然后再对这些间接掌控的部队搀搀沙子,做点分化的工作,让他们内部自己就有不同的意见,分成几个小团体;其实这就是封建制度里大宗、小宗的观念。另外,就是汤玉麟自己掌握着较为优势的直属部队,用来镇摄这些小军阀,类似过去周天子的王师作用一般。虽然近年被他自己几个亲兄弟胡搞,实力完全大不如前,但外驻的各旅旅长并不十分清楚汤玉麟的军队状况,加上过去残留的权威,所谓虎死架不倒,所以也就没人尝试挑战他的领导。
  所以对于汤玉麟其他旧属来说,一个晚上完成倒汤的军事行动,带来的后果并不是恐惧和降伏。对这些没有亲眼见识过铺天盖地、空降神兵场面的小军阀来说,他们直觉认为这是汤玉麟直属部队倒戈的结果,只是做到他们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罢了,而不是张学良的部队真有多厉害。
  而在这种思维下,他们对于未来的想法大致分为三种,一是传统军阀思维,唯恐张学良收权,于是赶紧找新的靠山,无论是与日本勾勾搭搭或是和中央谈直接隶属,都是打着製造上头新的势力平衡,让自己能继续混水摸鱼的如意算盘。这种想法以崔兴武最具代表性。
  第二种是打算离开热河,重新找个地盘。会有这样想法的,主要是因为孙殿英在河南、山东一带混不下去了,竟然能以北上支援抗日为名,入驻热河,前来支援开鲁。这让这些旅长开了眼界,有了新想法。尤其是忠于汤玉麟,听令搜刮民脂民膏,劣跡斑斑但实力又不足的傢伙,担心张学良整顿热河时,会拿他来祭旗。后来石香亭随孙殿英想入西北发展,就是这种想法作祟。
  最后一种是对张学良虚以委蛇,藉此观望,等待时局变化。这类人多是不相信中央会和东北军合作无间,张学良在热河这么大动作,依照往常惯例,中央势必另派要员来治理。两大之间难为小,现在不表态,未来才有空间。赵国增就是在当中摇摆不定的傢伙,一直到日军入侵,才跟着东北军大部队退回关内。
  所以接下来的事情果然没有像王绍屏之前想的那么简单,热河局势不但没有因为汤玉麟的下台而变得好控制,而是随着各方势力的蠢蠢欲动,变得更加复杂。
  情势没有想像中的简单
  其中以开鲁前线最为复杂,驻守开鲁的崔兴武立足于当地,主要是受亲日的地方土绅,特别是商务会长蒋金安的支持。在918之后,崔兴武就立刻跟通辽的日本特务机关取得妥协,让开鲁、通辽公路线继续通车往来。在日本入侵热河的野心越加显露后,崔兴武更是透过蒋金安和日本特务田中玖私下往来谈条件,以求保存实力。
  除了和日本私下往来之外,知名慈善仕绅也曾是张作霖手下的朱庆澜于918事变后成立抗敌后援会,派何清明和王野仁到开鲁慰劳义勇军时,崔兴武透过这两个原本就是戴笠派出潜伏在朱庆澜身边的卧底,尝试与中央联系,开始做着直接隶属中央,还能争取军级新编制,从旅长变军长的美梦。 ↑返回顶部↑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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