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94章(1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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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师父大概早就看清了这时代的颓靡,也看到了他困守的未来。他只能一动不动地待在被划定的地方,一旦想要挪步,便会到处碰壁。
  大祭的身份既是荣誉,也是枷锁。那些年里,他也遇到过一些心怀志向的同僚,在明白无法施展抱负之后,他们最终都选择了离去。每当为他们送别,奉兰都仿佛又能听到师父那带着尘灰的叹息声。
  他不想就这样空度年岁——当初他为了传承被师父选中,也为了这份传承留在王庭,他还拥有这独一无二的使命。
  想明白这一点的时候,他前所未有地理解了师父。师父或许也不是从一开始就对这份传承如此执着,但在漫长的岁月里,它的意义越来越深,直到成为了唯一确切的事物。
  至少还有可以抓住的希望,至少也许有一天这些努力不会落空。可是圣物仿佛要永远尘封下去,传承的记忆也还是朦胧不清。
  越是想要接近,那记忆就越像水中模糊的倒影。他所追逐的是一个既不会彻底断绝,也不会有所着落的目标。他还是体会到了师父那无法释怀的空虚与遗憾,正如师父所说,他用了许多年才最后明白。
  但当他明白的时候,他也找不到他自己了。那个满脑子念头想要去实现、说着不想让师父和先祖失望的学生,渐渐成为了这王庭中的幽魂。
  当两代王族的冲突终于愈演愈烈,他几乎全然顺从地作为臣子,拱卫先王到最后一刻。不管是长明殿下得偿所愿的结局,还是他自己身陷囹圄的下场,说实话都让他毫不意外。
  奉兰想象过自己会被怎样处置,在那时,他甚至渴盼命运给他一个他自己找不到的结果。或许这份始于王族的秘法最终会被新一代的王族抛弃,或许他会被迫立刻找到继任者来取代自己,又或许他会锁链加身,直到新王确认他不再有威胁为止。无论怎样,他都会平静地接受。
  然而长明殿下似乎看穿了他的软弱,即使称不上信任,也仍旧给了他一席之地。经历了松脂般黏稠漫长的生涯,王庭的一切随着新王的到来天翻地覆,他见证了这些变化,甚至开始满怀期待。
  在新的王庭里,他依旧不是什么重要角色,但这是个欣欣向荣的世界,哪怕只作为其中平凡的一员,他也再一次感到了脚踏实地的幸福。
  长明殿下甚至重新启封了圣物,他一直以来对传承记忆的打磨没有白费,尽管仍然不能窥见全貌,他也竭力运用了所知的经验去协助。对他来说,已经不能去祈求更多了吧?
  ……
  “怎么垂头丧气的。”陵空道,“你那不甘心的模样哪里去啦?”
  面前的凤凰先王正在咣当咣当地拽着祖祠紧闭的门,似乎要试试能不能用蛮力把它拔开。这情景对奉兰来说实在太离谱,以至于他都不知道自己嘴里在说什么:“我没有什么不甘心……”
  “真没有吗?”陵空松开了那扇在梦里过于结实的门,转到他面前。出于身形高低的差异,他还特意歪下头,以便观察对方的表情:“刚才不是还在哭吗?”
  奉兰简直要不行了,没人告诉过他伟大的先王陵空平时是这副样子啊!他求救地往旁边的先祖那里看,而白发的妖族仍然面带微笑地站在那里,对这欺负人的场面视若无睹。
  陵空道:“看他干什么?那只是个幻影,怕你太害怕才放在这的。”
  “……”奉兰想到刚刚梦里被先祖牵起的温柔,还有朝着对方哭诉的狼狈,心顿时稀里哗啦地碎了一地。
  陵空还没放过他,在那双宝石般璀璨的眼眸注视下,他欲哭无泪:“我不是……那是因为……”
  他话都说不全的样子让对方很不满意,陵空伸手顶着他的脑袋,斥道:“别犹豫了,赶紧想起来!”
  奉兰:“……”
  他的头壳从未感受过如此近在咫尺的威胁,紧张感一下子到达了顶峰。想起来?想起什么?殿下刚才是不是说,他们不是第一次见过?
  忽然间,仿佛帘幕卷起,清明光亮霎时照破了他梦中的朦胧。他记起了近来的梦境,每当他如往常般用天赋打磨继承自先祖的记忆时,都有一个若隐若现的影子在引导他,让他一点点擦去那些迷雾。
  从梦中醒来后,他总会忘记那些进展,当他此刻回顾时,不禁惊诧于自己竟然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忽略过去——不,这当然不是他老糊涂了,而是一种无形的屏障阻拦着他,让他直到现在才想起所有。
  “陵空殿下,是您……”他怔怔道。
  “那当然是我。”
  陵空的态度理直气壮,直接打断了奉兰那些迷惘和感伤,“是我先前在梦中助你恢复传承记忆,你虽有天赋,法门却练得偏,也亏得你能一直坚持,总之现在有个七八成吧,差不多也够用了。”
  奉兰一时间还无法接受这么多的震撼,只能问出现在最让他不解的那个问题:“可是您……为什么不让我记起这件事?”
  “原没打算让你现在想起来的。”陵空道,“若不是事出有因,我本就不想现身在今人面前。” ↑返回顶部↑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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